《吊罗马》

　　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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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趁著满空湿雨的春天，
4 a% z# D7 d  r来访这地中海上的第二长安！
. y3 \6 g$ @! X- o, Z听说这儿是往昔许多天才底故家，
. |/ C6 Z0 [+ S; ~, f* v5 A0 A听说这儿养育过发扬人类的文化，
听说这儿是英雄建伟业的名都，
' a2 Z* z* r9 _: u& O听说这儿光荣的历史永远不朽……
哦，雨只是这样迷蒙的不停，
$ I4 o# L0 a$ h2 r3 \! |我底胸中也像是被才潮的泪在浸润！
──恼人的雨哟，愁人的雨哟，
. A. t  P/ ?+ p) L+ l  P( Z  Y+ G你是给我洗尘？还是助我吊这荒凉的古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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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要痛哭，我要力竭声嘶地痛哭！
6 |- k8 E! i% V" k+ A: Z我要把我底心脏一齐向外呕吐！
既然这儿像长安一样，陷入了衰颓，败倾，
既然这儿像长安一样，埋著旧时的文明，
我，我怎　不把我底热泪，我nostalgia底热泪，
借用来，借用来尽性地洒，尽情地挥？

7 M# p; O2 S: w雨只是这样迷蒙的不停，
3 M* p; Q$ ]* v+ J( b我已与伏在雨中的罗马接近：
啊啊，伟大的罗马，威严的罗马，雄浑的罗马！
我真想把我哭昏，拼我这一生来给你招魂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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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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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e# k$ }  n- a! f我看见罗马城边的Tiberis河，
忽想起古代的传说：
那Rhea Silvia底双生儿
不是曾在河上漂过！
那个名叫Romulus的，
: s9 u; `$ l, b: W# G5 R- c7 D正是我怀想的人物。
他不愿同他底兄弟调和，
8 p) A. l9 v( X; j9 _1 [. \只独自把他理想中的都城建作。
) L. w) i7 b1 h; o他日夜不息，
他风雨不躲；
# h0 M9 O3 U# ]' y+ l/ u- h他筑起最高的围墙，
他开了最长的沟壑……
哦，像那样原人时代创造的英雄哟，
1 T5 x$ ]2 j. a( F$ ~! B% b  {在今日繁殖的人类中能不能寻出一个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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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v, a1 O$ @5 C3 @1 @我看见罗马城边的山原，
. @1 y" P& C" L3 u+ a忽想起古代那些诗人：
9 c0 K' Z: e- ?2 z1 g7 o# w他们赤著双脚，
他们袒著半胸，
他们手持著软竿
5 t9 I6 i" L/ m3 d躯著一群白羊前进。
, {: a" z$ `4 F# _  d% h他们一面在那原上牧羊，
一面在那原上独吟……
; e/ {0 N- B1 }  [) G% K7 i& [他们是真正的创作者，
也是真正的平民。
9 ?, J2 ~1 u8 R1 a) x! K哦，可敬的人们，
8 O6 N) V9 ?+ c( Y: h/ F. _2 }* p怎　今日全无踪影？
──原上的草哟，
你们还在为谁长青？

　　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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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k6 K5 x  T) S! J! V3 g啊，现在我进了罗马了
我底全神经好像在爆！
3 x2 M$ f* b$ \啊，这就是我要徘徊的罗马了！
……
1 c- i7 R4 k9 ?3 Y9 T9 ?: `罗马城，罗马城，使人感慨无穷的罗马城。
7 I0 O4 j3 M. v( V: m: |; ~你底遗迹还是这样的宏壮而可惊！
我踏著产生文物典章的拉丁旧土，
4 o) d6 D1 i& e徘徊於建设光荣伟业的七丘之中：
啊啊，我久怀慕的「七丘之都」哟，
往日是怎样的繁华，怎样的名胜，
今日，今日呀，却变成这般的凋零！
就这样地任它乱石成堆！
就这样地任它野草丛生！
/ @( l' R9 Z" L; m, F- f& f那富丽的宫殿，可不就是这些石旁的余烬？
那歌舞的美人，可不就是这些草下的腐尘？
, u9 Y* H# j( K3 _不管它驻过许多说客底激昂辩论，
$ P  A, t; U* O0 A+ V不管它留过千万人众底合欢掌声，
现在都只存了些销散的寂寞，
现在都只剩了些死亡的沉静……
除了路边行人不断的马蹄车轮，
再也听不见一点儿城中的喧声！
爱国的豪杰，行暗杀的志士，光大民族的著作者，
都随著那已去的荣华，随著已去的荣华而退隐；
荣华呀，荣华是再不能归来，
他们，也是永远地无处可寻！
1 s- {4 P0 e! X看罢！表彰帝王威严的市政之堂
& V% C3 ^6 B8 D" l8 y只有些断柱高耸，残阶平横；
看罢！奖励英雄功绩的饮宴之庭
' }- J7 K" e4 C- _3 X) {4 u, `只有些黄土满拥，荒藤紧封；
0 P: |- \" _/ J% d0 _) q, \) ~  Q看罢！看罢！一切代表盛代的，代表盛代的建筑物，
都只留得些败垣废墟，摆立在野地里受雨淋，风攻……
哦，雨，洗这「七丘之都」的雨！
哦，风，扫这拉丁旧土的风！
. r. ^$ m3 Z. @, w; s- |古代的文明就被风雨这样一年一年地洗完，扫净！
/ o, {4 L- d9 ~' M' w) I+ c哦哦，古代的文明！古代文明是由诚实，勇力造成！
但是那可敬爱的诚实的人们，勇力的人们，
现在的世界，他们为甚　便不能生存？
* k& O9 o  a# i哦哦，现代世界的人类是怎样堕落不振！
现代的罗马人呀，那里配作他们底子孙！
Cato哟，Cicero哟，Caesar哟，Augustus哟，
" `3 Z; b) I; _7 O5 B. z唉，代表盛代人物底真正苗裔，怎　便一概绝尽！
2 v$ ?3 b0 ?8 J1 V" ?……

　　四
% K1 Q  `6 Q/ e. _/ d- r1 g0 X
  M* Q; {9 O" A; H, `9 K' ]徘徊呀徘徊！
我底心中郁著难吐的悲哀！
看这不平的山岗，
这清碧的河水，
1 `. }1 G/ \; p" ^都还依然存在！
- O# T/ B& ]3 g- x1 B6 H/ b为甚开这山河的人呀！
却是一去不回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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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处是往日出名的大兢技场，
* p/ O8 j+ H# A8 W0 I6 G我记起了建设这工程的帝王：
$ o1 N) [# _9 j, }* J3 QVeapasianus是真正令人追想，
4 x7 l1 o: x" n1 S他那创造时代的伟绩，
" I: B: S: H2 N* i  d5 R$ k  t3 ~永远把夸耀留给这残土的古邦！
5 E5 S; ^8 ~% t' C5 I/ y这一处是靠近旧Forum的凯旋门，
在这一望无涯的断石垒垒中
* [: J( U; M3 }. _3 S我好像看见了Titus底英魂：
: z# f/ P# }* q/ i' g! z当他出征远方的功业告定，
回国时，他回国时，
这直达Viasacra的大道之上，
' W3 B/ @2 v4 I2 F4 \( Q是怎样的拥满了群众，在狂呼，欢迎！
这一处是矗立云表的圆碑，
Trajanus底肖像在顶上端立：
我看了这碑间雕刻的军马形迹，
6 i* V; [, s" |3 d我全身是禁不住的震慑，
; n) \6 K' |; k, |: }+ J震慑於他住日的盖世雄威！
……

! u  v1 K' D* N# v( T7 H徘徊呀徘徊！
过去那黄金般的兴隆难再！
. T; b& ?7 _5 {- g4 W7 x但这不平的山岗，
9 B% S* r/ ^7 W1 R, J5 k( \* y& ?这清碧的河水，
都还未曾崩坏！
; r8 f* @$ G+ H9 Y1 @我只望这山河底魂呀！
6 D" T4 W7 ?6 p. @! X哦，速快地归来！

　　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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归来哟，罗马魂！
- h% v2 ~; f% L* k8 z归来哟，罗马魂！
8 A0 a9 T& O# ^# f你是到那儿去游行？
9 @& r6 F+ e; N9 m& T东方的Euphrates河？
( ~& t' D5 t' E% z西方大西洋底宏波？
; |9 ?5 K& i) `$ Y2 N) J5 z南方Sahara底沙漠？
3 c" k' ~# W4 P. s. n# H- s北方巴尔干山脉底丛杂之窝？
$ n/ n+ H% Y0 p2 B, X哦，那一处不留著往日被你征服的血痕？
难道今日你为饥饿所迫，竟去寻那些血痕而吞饮？
你可听见尼罗河中做出了快意的吼声？
0 |/ s# W  Q0 n: w2 w0 ]你可听见Carthago底焦土上吹过了嘲笑的腥风？
3 k# M* a. B+ b" i- ]哦，归来哟，归来哟！
3 @% {& b* G2 ~) M2 J+ Q- y你若不早归来，你底子孙将要长死在这昏沉的梦中？
+ [: a( m1 [4 @$ A! O──唉唉，Virgilius与Horatsius底天才不存！
9 n9 q& [) E, q+ H7 G1 P- @Livius底伟大名作也佚散殆尽！
这长安一样的旧都呀，
* ~& ]! B3 P* v4 _1 N这长安一样的旧都呀，
我望你再兴，啊，再兴！再兴！

/ m5 B4 K+ g- m. ~一九二三年四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