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凤凰涅槃》

天方国古有神鸟名“菲尼克司”(Phoenix)， 满五百岁后，集香木自焚，
3 t$ r5 e8 e. J8 h, N复从死灰中更生，鲜美异常，不再死。
按此鸟殆即中国所谓凤凰；雄为凤，雌为凰。
《孔演图》云：“凤凰火精，生丹穴。”
' y7 r$ A& j3 n) p7 U《广雅》云：“凤凰……雄鸣曰即即，雌鸣曰足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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序曲

除夕将近的空中，
* A* Q/ V# [' ^6 s, C- I飞来飞去的一对凤凰，
0 }* a! E6 V& {, |% I& z6 I( ^唱着哀哀的歌声飞去，
衔着枝枝的香木飞来，
飞来在丹穴山上。

) o  w+ X, i, ?+ {  `+ V山右有枯槁了的梧桐，
% K( `5 N) S- f+ |: a山左有消歇了的醴泉，
山前有浩茫茫的大海，
2 j$ j4 t* {9 a9 S5 G山后有阴莽莽的平原，
山上是寒风凛冽的冰天。

8 m3 U$ e7 @$ c- z天色昏黄了，
香木集高了，
: ?4 \6 r/ c* ]" ^% \+ ^凤已飞倦了，
& }8 z1 I' ~" ^. s  I, A凰已飞倦了，
他们的死期将近了。
2 D& u; O7 K1 b2 t% X
; ^2 r) N5 b9 i# E* G, K0 r凤啄香木，
一星星的火点迸飞。
凰扇火星，
8 s1 S, ]. u$ V一缕缕的香烟上腾。

& `( W, `$ B! d  N9 M# D凤又啄，
$ x7 M) v; c: P" }0 _凰又扇，
3 Q7 I# \9 Z6 C2 {- W' S$ O山上的香烟弥散，
山上的火光弥满。

/ ]+ q! ~, i" \# X+ F4 T夜色已深了，
0 U. R, u9 w) A9 _# p! W0 `: h香木已燃了，
* P! J& i8 E6 P凤已啄倦了，
凰已扇倦了，
他们的死期已近了。
6 v1 |/ i4 d# l; `8 b+ }) X
啊啊！
; y; f$ f2 _0 Z! l' X* Y' ^: W哀哀的凤凰！
凤起舞，低昂！
凰唱歌，悲壮！
* T+ p! B0 a0 K) A' `) H  M" L凤又舞，
" m$ K) b$ O; z凰又唱，
7 n" v& `  L8 H4 {一群的凡鸟，
0 v8 w4 N: v8 Q* ]$ o! ^7 z自天外飞来观葬。

凤歌

% T; J; A: O6 c. d' E/ `即即！即即！即即！
9 D! J2 k0 Q2 X& z) U/ N即即！即即！即即！
; j+ A$ k0 m+ u. m1 n! M6 |* L茫茫的宇宙，冷酷如铁！
( b: O; l% `: A% Y5 ^茫茫的宇宙，黑暗如漆！
0 T* }3 T4 R  N茫茫的宇宙，腥秽如血！
4 s* |: b4 v! v" u# \2 ^! v* C
宇宙呀，宇宙，
你为什么存在？
你自从哪里来？
你坐在哪里在？
你是个有限大的空球？
# y8 U- H, O/ T你是个无限大的整块？
你若是有限大的空球，
4 u6 N3 [3 f0 ^1 d那拥抱着你的空间
他从哪里来？
- L1 T  l8 |8 Y/ h8 r你的当中为什么又有生命存在？
你到底还是个有生命的交流？
$ F* R, }; W9 J& s: g你到底还是个无生命的机械？

4 }& W/ u: f% Z6 e4 t/ }, j昂头我问天，
天徒矜高，莫有点儿知识。
低头我问地，
3 p. u7 p" H2 C) {7 N9 [地已死了，莫有点儿呼吸。
伸头我问海，
$ S# w) ~7 W4 a* O海正扬声而鸣（口邑）。
$ o' A! C1 E7 {! o5 C! |- n! \
啊啊！
生在这样个阴秽的世界当中，
2 c! L: A- H: k0 k便是把金刚石的宝刀也会生锈！
0 b9 J5 [" n, n, A* l% o: {3 s9 x宇宙呀，宇宙，
我要努力地把你诅咒：
你脓血污秽着的屠场呀！
莫悲哀充塞着的囚牢呀！
$ T1 H' ]# x4 O; g你群鬼叫号着的坟墓呀！
: v- C; M7 l  z  x/ Y你群魔跳梁着的地狱呀！
. p4 n6 c  r8 ?  L& i4 z你到底为什么存在？
我们飞向西方，
西方同是一座屠场。
& D; s3 L0 ~8 T- v" b0 j我们飞向东方，
8 f2 k5 ?* r8 a0 S* \东方同是一座囚牢。
8 s! s$ Z: R9 V" h4 t- e  l! v我们飞向南方，
1 e. }+ f7 n- |9 v南方同是一座坟墓。
" {7 ?, S- Y$ C) F% c! c我们飞向北方，
北方同是一座地狱。
% Q* m) _, ]8 z我们生在这样个世界当中，
  F$ w* P6 l( C7 t7 j只好学着海洋哀哭。

凰歌
- N, c& P) _4 y( W4 M- H
: `! k) b* |  L4 x! t. \) k; y足足！足足！足足！
& B6 Z. |3 y0 a0 ~$ ]* }8 J足足！足足！足足！
+ ~- L# a' _: E& u$ X5 ]( a五百年来的眼泪倾泻如瀑。
五百年来的眼泪淋漓如烛。
流不尽的眼泪，
洗不净的污浊，
8 O1 P8 s: C0 j$ I+ h) \  K浇不熄的情炎，
( `# M/ T3 r4 z, R  v荡不去的羞辱，
+ `& ~/ k+ F( Y我们这飘渺的浮生，
! }; ?! d; e$ F到底要向哪儿安宿？
4 ~( e  t7 D5 I0 q  O* n5 Y
" \/ P+ P2 @1 q4 u3 K6 i啊啊！
- @: P6 _" y+ @# t我们这飘渺的浮生，
好像那大海里的孤舟，
左也是漶漫，
! ^7 }& c1 }1 D  S  E右也是漶漫，
' T3 T5 v1 M" t前不见灯台，
后不见海岸，
5 \: @3 K: P) C5 K帆已破，
樯已断，
楫已漂流，
柁已腐烂，
倦了的舟子只是在舟中呻唤，
怒了的海涛还是在海中泛滥，
$ X! s- F$ c) S5 ^6 I% g( g. `
1 J0 \7 D) c* P9 H% F. `/ m7 Z啊啊！
1 n' E3 a0 `8 A! C2 [我们这飘渺的浮生，
好像这黑夜里的酣梦，
前也是睡眠，
后也是睡眠，
来得如飘风，
去得如轻烟，
来如风，
( k5 s% l( Z7 w9 R/ c去如烟，
眠在后，
& y% F9 f% T% X0 a" M9 R睡在前，
* x# I7 f. _8 \7 n0 w8 r我们只是这睡眠当中得
- a3 A6 {- L) m) J8 h  l1 U. \一刹那的风烟。

啊啊！
有什么意思？
有什么意思？
痴！痴！痴！
0 \/ }  v" H+ T0 z# J. w% l. C  D只剩些悲哀，烦恼，寂寥，衰败，
环绕着我们活动着的死尸，
贯串着我们活动着的死尸。

/ g6 a5 t8 m- E* e$ }. U啊啊！
1 Y- H" r; T8 Q) Y  a% g8 u9 E我们年轻时候的新鲜哪儿去了？
我们年轻时候的甘美哪儿去了？
我们年轻时候的光华哪儿去了？
我们年轻时候的欢哀哪儿去了？
去了！去了！去了！
一切都已去了，
) f4 h+ B$ Q8 o一切都要去了。
我们也要去了，
. q# w/ D1 L6 J! o& ~4 H' r你们也要去了。
% `! t$ Z. t2 i% g, w* O6 W6 c: e& H悲哀呀！烦恼呀！寂寥呀！衰败呀！

凤凰同歌

+ {9 |5 Z; v& p- e啊啊！
, ?6 j/ y6 |/ l6 Z! ^4 @( F" O火光熊熊了。
: R" o0 p, {$ D: o香气蓬蓬了。
时期已到了。
8 t8 s( i6 r& l. D  X死期已到了。
身外的一切！
$ |) q2 O: B! L6 T* F身内的一切！
一切的一切！
, k( S# M& N; v% _请了！请了！

群鸟歌
6 Q" R% u+ ]0 u* G5 f
( ?+ x  p  B/ r( d2 g岩鹰：
- G1 J* o! n* L4 z( H9 j! `- L$ M哈哈，凤凰！凤凰！
1 @7 U) P" w# O9 B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！
& M: u9 j$ y  b. x  E. N7 p1 ]你们死了吗？你们死了吗？
从今后该我为空界的霸王！

孔雀：
( H/ x0 x% u* s哈哈，凤凰！凤凰！
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！
/ Z1 y: Z: X% W; T7 c你们死了吗？你们死了吗？
  E0 j! W; t0 R* v从今后请看我花翎上的威光！

! H/ _+ X( j0 _; Y' ^+ w5 D（氐鸟）枭：
哈哈，凤凰！凤凰！
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！
你们死了吗？你们死了吗？
哦！是哪儿来的鼠肉的馨香？
5 ?- X! n, b% ^+ M
6 U7 ~# R8 S4 c0 R# V家鸽：
哈哈，凤凰！凤凰！
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！
5 I+ v% \  |& }- N5 G你们死了吗？你们死了吗？
: X# }# d- U0 N" Z7 G+ F2 X, ]; }从今后请看我们驯良百姓的安康！
* T# W4 W0 R+ V
  R6 ^3 D; E# L% ^/ g鹦鹉：
) W2 k8 p& b, }, T9 n' p哈哈，凤凰！凤凰！
' [) E  X* f: F& C$ X- X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！
你们死了吗？你们死了吗？
从今后请听我们雄辩家的主张！
+ L! X1 i  X3 [* A7 O9 n+ |, T
& O  h" j0 ?5 O5 F7 o$ Q1 G2 a白鹤：
哈哈，凤凰！凤凰！
5 k& b" ?7 o- P! }  X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！
你们死了吗？你们死了吗？
7 b; U& a9 N1 ~9 U0 G从今后请看我们高蹈派的徜徉！

凤凰更生歌

鸡鸣
听潮涨了，
听潮涨了，
死了的光明更生了。

. X* J  z: p; i, B) |9 a春潮涨了，
0 C5 @4 N7 R- q" f春潮涨了，
( }2 R; u* J! Y; O死了的宇宙更生了。
7 ]# d- o0 \. w0 w7 q
: x8 B% P4 c& X5 C生潮涨了，
# Y  g% V" }" r% s生潮涨了，
死了的凤凰更生了。

凤凰和鸣
" P( V$ Y. h6 f- N% d我们更生了，
我们更生了。
0 R+ I, `8 Z' D) f! ^一切的一，更生了。
1 N. G* R5 V& u- p. d一的一切，更生了。
我们便是他，他们便是我，
我中也有你，你中也有我。
我便是你，
+ |( f# `. g8 s. l你便是我。
火便是凰。
凤便是火。
2 f- c2 W8 C$ s' r6 O. e0 a翱翔！翱翔！
欢唱！欢唱！
2 g4 R% w, k+ o$ i: F
& ~5 i4 y5 y7 \; L# U7 u" X' _我们新鲜，我们净朗，
7 _/ M6 S0 A* o3 ]我们华美，我们芬芳，
+ z1 D: h* o6 K, Z( U一切的一，芬芳。
7 B4 P4 F* Y% e1 X7 a' Q. ?一的一切，芬芳。
$ D0 y- C% f- S' D. w8 c芬芳便是你，芬芳便是我。
芬芳便是他，芬芳便是火。
+ s: M  O! _  q- L  R' F+ F5 p% j0 ^火便是你。
$ N5 U, J& m8 ?' Z* }/ ?火便是我。
火便是他。
火便是火。
  B8 U  @  x4 ?! L翱翔！翱翔！
欢唱！欢唱！

我们热诚，我们挚爱。
我们欢乐，我们和谐。
一切的一，和谐。
) G# J& T, t8 a, o5 o- g一的一切，和谐。
和谐便是你，和谐便是我。
和谐便是他，和谐便是火。
2 d$ I1 ~' `) j' N火便是你。
火便是我。
火便是他。
火便是火。
翱翔！翱翔！
欢唱！欢唱！

我们生动，我们自由。
我们雄浑，我们悠久。
一切的一，悠久。
一的一切，悠久。
* a; v2 D( l- t' E2 T# B' x7 u悠久便是你，悠久便是我。
悠久便是他，悠久便是火。
- h$ ~, j( ~2 J火便是你。
火便是我。
2 C9 i! c2 i, Q; u! _火便是他。
火便是火。
翱翔！翱翔！
欢唱！欢唱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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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T# B# @& s& E# G& Z. H我们欢唱，我们翱翔。
我们翱翔，我们欢唱。
0 P, j" N' q/ r8 Q+ S- F一切的一，常在欢唱。
1 i: q# q$ U9 D$ W& }4 q) j$ d) u一的一切，常在欢唱。
. Z3 B3 A1 i: t- M是你在欢唱？是我在欢唱？
是他在欢唱？是火在欢唱？
欢唱在欢唱！
& W6 b/ n, D3 Q, U( a2 j4 _& {% J8 P欢唱在欢唱！
只有欢唱！
只有欢唱！
5 c6 F3 d+ X! f" t8 v欢唱！
欢唱！
4 I! W, h' n( L. U0 a& o5 ^- N欢唱！
+ s! f0 I% d, J$ J" M# V" @
" Z( n  @# R. [  h& I# R4 k4 g, t
% g! ^0 h5 a8 ]/ a" N1920年1月20日初稿
1928年1月3日改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