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北京1910，一个女密谋家的下午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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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光淹没街道，黑暗隐于灰尘。
“踏踏踏”，国家的阴影流过她的发髻，
! w: I. M5 ^& u% j2 p, ?4 X4 n前进！这是一首《马赛曲》的速度。
一个朝代最后的病毒，在她裙脚后的阳光中游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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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伦敦，特洛卫夫人刚好想起了她的下午茶餐。
% Q- }3 {5 g5 T7 m6 A  o" d然而不！这里是北京，茶馆里的空气“哗啦”一声
被打翻。她警觉地抬起头，哦，她微露的前颈，
像布朗基越过巴士底狱围墙的优雅身影。


“今日万事皆休，暗杀计划也已尘埃落定。”
* R6 L8 z! h6 t9 R朝代最后的病毒在茶水滴落的地方滋生。
# S) `, ?  K0 u“北京的茶好冰凉。瓷杯上隐隐
" z: g# D9 j: {, Q* G# a( t# x有了一点裂缝。”店小二的白毛巾扬起，在她看来

% S3 Y0 q& Y# L" C+ x* y那并不像招魂的幡。“也许应该沾上一点血──
( O/ H+ {% _5 _但不要太少。二十三年的初夜压着我
8 S6 V2 N( Y* D/ l1 Z! q% {用一个男人沉默的嘴唇；我的左手上炸药的伤痕
! \' k* {( l4 b+ O* b6 y3 l* p又在隐隐作痛。”窗外，两个少年在打架，

. V. `' x* m1 o! U1 F* g; q揪着细长的辫子。“他们准是朝廷的密探，
图谋破坏革命的小奸细。”她叹一口气，
布朗基的眉毛牵动眼角，花木兰的红妆。
8 u' o5 v- n  [' G5 B9 c倒泻的茶水在乌木桌上漫淌着，好一篇演讲词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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连番的死亡，在风中嗡然鸣叫着的刀子！
一个男人尖细的三角眼向她转来，她心头一紧
* Y- e& w7 o& @: `9 C+ p连忙收拾起凌乱的新时代，匆匆走出茶馆门外：
4 J7 t: A3 g9 ?阳光！诺大的京华在她面前倾斜。寂静。喝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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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p7 [  V# t3 v阴影从城郊向市井转移，横压城墙。
( `% X7 @. k0 \( R- R3 q; g8 a“踏踏踏”，阳光随着她的脚步退却，让位给尘埃
/ L$ _  r" i1 ^+ `3 t黑暗。她低着头，垂落一缕长发──
* C( R1 x% W1 d: d1 }街道依然寂寞，一个人力车夫拉着一车空气跑过。

她走着，却仿佛在刚才那空车上坐着，
* O( `. S3 K3 G1 t5 t% K一个新时代摇摇晃晃的空虚令她有点脚步不稳。
8 S' d2 k6 [# B- Y0 X尘埃，落叶，在不远处的胡同外一个婴孩
* v; u2 m- @: m: [发出尖叫！她提起衣袖拭去额头上一滴汗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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腥腥的，就像血。“不知家乡的旱灾怎样了？”
; z- u/ W0 `4 }) K2 @$ r翻倒了。以前人家在北京写信告诉她：
2 K+ _& |7 B$ ~6 L1 @$ G7 Q& d6 i“北京的秋天就像一辆空荡荡的大马车跑过
: m+ F( r% Z8 f+ K3 q2 ~. ?空荡荡的街巷。”现在，她看见了那跌碎的马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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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婴孩的哭声越来越近，就像二十三年前的一个夏天
& p8 p8 H" L; ^2 H她出生，“那时杭州也有灾情，但是水灾。”
. ?% ~" ~; N/ ~3 e+ [9 S白茫茫的结着布幡的灵船一只只划过
- G2 G8 c; s. G& |4 s) |& D白茫茫的大水，运送着她的祖先们黑瘦的尸体。

她走到街巷的尽头，从围墙上的小花窗向里望去：
哭声变成了京剧，院子里空无一人，但有二胡呜咽。
: u' O- O* M/ _; H/ s9 P' p2 M她看见飞舞的水袖，那洪水般的青色漫过了
7 R  m$ e/ q1 H* i. E灰暗的天；静极，她听见她母亲唱《苏三起解》。

一个新时代闪闪发亮的胚胎令她有点晕眩、恶心。
“好悲惨那，夕阳中，满船的人睡着了，漂向远方。”
像有一连串的子弹打碎她身上的戏袍珠饰，
' ~/ z, k/ ?. v, j% H  l4 B她靠在墙上，胸脯起伏，大力呼吸着未来的空气。

3

京城的天空密布乌云，稀薄的影子也隐而不见。
“踏踏踏”，很快，这划破寂静的脚步声也不复闻，
- J9 J/ P/ S. P但是现在到了一首《马赛曲》的回旋处！
- `3 s/ G  N% \7 }) A# J8 p, u% b现在是一首《国际歌》（她听到吗？），开始时低徊、喑哑。

一个英俊的男子与她交臂而过，向她丢了一个眼色，
这令她困惑：她记不起他是一个密探，还是另一个密谋家？
# C' i# {( _4 {7 O“反正眉毛都藏在毡帽底下。”也许，他是她曾经的情人，
但是现在，她有一把冰冷的匕首紧贴着她的大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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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|  L# |* G5 e+ N. Y+ H- @“是的，革命与情欲不能分开。”就像巴枯宁
) g! t. _8 I9 p眉目动人。（快点回家吧，腥风血雨即将落下）
在另一侧大街的方向，她听见有人群欢唱簇拥着
" ^8 `8 @0 ^& J0 ~$ w7 z" f他们的拿撒勒之王走向城郊的断头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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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j1 H: ?0 C( y/ F: V+ `; }0 l) a1 J- b“也许我终将戮杀自己的性命，成为第一个
- p! ^6 B9 S. L: V  {与革命拥抱的女人，陷入最终的，真正的欢愉。”
她在能遥望刑场的街角默默站立了一阵，低下头
/ O1 Q1 @, ]% m) O6 v7 [/ I系紧了暗红的衣襟。但是现在，满天的乌云挪开了一线，

有一道嶒峻的阳光迅速扫过这片血迹斑斑的大地！
- x% Y2 g( T% a她听到吗？一把雪白的匕首直贯她的脊梁——
2 H' {$ R7 O: A3 m) N- A4 @在一首《马赛曲》的回旋处，音乐之上有刀剑在鸣响！
迅速沉寂下来，她又迈步前行，走进满城的乌云中。

她熟悉布朗基的火药味，熟悉马克思所谓“革命的即兴诗”；
“下午终于过去了，将要是我们精研炼金术的好时光，
& c. P. K5 g* }, T, l1 u1 y不知道她们是否已带来了一个新时代的灵感。”
1 {9 u" D' T( _. O她回到旅馆，天色在她密谋的曙光中渐渐陷入黑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