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今生今世：到处都是海》

献给李丫、小瑜及宛冰的生日
. {6 c& H8 m* F5 n& `; c6 t7 m献给真挚、美好的朋友们
特别是川谨，以此表达我终生的痛悔

! G% n; s- a2 \; S# i1． 死者的生活

再见，亲爱的，我要去过一过凡人的生活
' W' ?  B, n+ V3 m, n6 k我带走的这支笔是情欲的旁枝
! c* p1 r- N4 {/ j& j它一再抒写更不值钱的灵魂
它在风沙中象海水的尖牙咬紧青春的苦涩
1 r2 ?% S: d9 G+ ^: R! n0 k辞典飘过海岸，电灯照耀青草
残缺的月亮里贴着赛金花的嘴脸
" g6 W2 V- i) T& ?) i- ~; z8 c3 e现实就是这样，到处都是海呀
% @$ _0 p: ~2 W清华园上空鸥鸟翻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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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火车的红砖，恰如最昂贵的液体
用来建筑那贞洁之墙，而墙内涌起雪白的遗言
) Y7 E! }# H- S' c* u, k- v幸亏这不是电影，否则这样的大海早已被剪去
- @0 G1 C' {; L: l" ^但作为诗篇，它将永远被淹没
纷暗的书页、尘埃，图书馆坐满翻白眼的人
打满100分的青年，其意义是零
) A+ b: G( Z7 S少女心中蚊蝇的嗡嗡声响成一片
生活的顶点在何处？天空正鼓励腐败
9 z1 X2 `: ~$ L+ }; {+ v
- z& A. I" u+ R& m/ q% g( P就是这天空要说你的忧伤象大雾
大雾已散尽，而你的忧伤更深
是的，有人把国家变成了天堂
7 G! @8 v9 \( n' y) E1 W6 ~6 u! n有人把天堂变成了地狱
+ N/ p+ I" e7 W$ i% u而我只不过是个野生思想家飘荡在四季的风雨中
我的表情象游泳池起了大火，人们在赤身裸体中惊叫
剧变就在这里，羞耻已退居其次，首要的是夺得生命
当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皮毛中活着，那就是伪诗时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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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是这样的时代，淘汰了最优秀的人
$ p/ O# y. n9 g" H7 ^/ J可笑的不是权力和技术在制造怪物
! j3 E" a- u: v1 K& y9 K4 y可笑的是精英们也在随波逐流
$ z# g# w; U) k( [5 }可笑的是歌唱也未能产生奇迹
我全部的诗歌有如一个妓女
被一次次剽窃、纂改
而全部的妓女有如一首星光闪闪的诗
被传唱、追忆，被捧上了天
1 M1 |7 O+ p! R' p
' F. I" Z9 a* h' m* y  s3 O最槽糕的时代，将出现最激动人心的图景
4 A) ^  A# @4 L3 F3 b将出现一个能使太阳弯腰的人
# Q/ x6 k  o9 J* H" G9 E# ^" z那个人，始终被巨人们视为巨人
那个人，始终被小人们视为小人
0 m7 V# T; n, \# {# s6 h' j) s2 W那个人追求过李丫，而世上并没有李丫这个人
0 f! y/ t) Z. b4 P* u! H7 a3 v世上只有一个李丫的同学，世上只有那个人爱这个人
那个人就是传神的人；我们刚刚认识他
而谁想真正认识他，不知要用多少度电、多少张飞机票
3 Y6 C* S5 n- K. `8 w5 V: C
& B& Q- }: T% `) G& d0 u! t即使用去整个阿拉伯油田也远远不够
1 F5 h+ p2 ^5 a: U5 C最容易认识的事物是先来认识物质的王冠
它象基辅的赞美诗升起在绚丽的城邦之上
少女们在唱：是物质擦亮了精神，是金钱带来了春天
而我们不再追问，也不再回答
我们继续在梦想中梦想
+ c8 ~+ K8 u5 O9 ]我们在现实中拒绝了现实
1 z, F5 I$ y' y' E/ w. A* c- [我在我之中证明了我就是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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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_! S, j! a6 I7 Z/ L' R' E我还将证明建筑系的女生都在海上建筑
8 i; m  X3 I! s: J. l那建筑无形、无结构，不留下地址
那变正在变，为了一座不变的碑文
' K9 ^/ G8 [2 i3 m1 k- ]除了见到那不可见的，我们不曾见到那可见的
因此今生今世，我们永远得不到安慰
今生今世，永远地焚烧诗稿
, t8 \/ V7 y- w9 d今生今世，永远这么年轻，永远这么绝望
今生今世，啊亲爱的，小心我死灰复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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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见，亲爱的，我要去过一过死者的生活
带着两千颗星星，三千个邓肯和安娜
带着一个李丫，是的，这世上并没有李丫这个女孩
世上只有一个李丫的同学，她纠缠我全部疯狂而虚无的言辞
6 p  Q  j. P3 M  Z3 `她说岸就是爱情，岸已经白茫茫看不见
她说桥就是诗人，桥已经一处处断裂
  |5 G( d3 t2 d就在这白茫茫的地方，就在这断裂处
谁还敢生活，谁就能创造出李丫和她的同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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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． 在这里他受伤最轻

总有人要把我刺痛，在那幽暗的半途中
树与机器、那个度、那个本质
那个神、神就在那里，神就象一架永远打不通的电话
- w5 q+ l5 w9 c% h7 W镝铃铃的响声中季节在落叶中翻脸
& @3 ~: U' {+ t  ]/ x# p生活在欢呼，因为我们节节败退
9 O: I3 ~" a+ Q+ n生活太轻松，因为生活已无须向诗歌看齐
% {+ N9 C, ~9 u$ b" H生活象一包假烟，在落日中被退回
正是需要黑暗的时候，黑暗实在是太少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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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h: A! X# ]5 s: Q8 V, h" ~* F正是需要用鲜血来前进，这凌晨4点的雨
雨中那高楼还在长高，这里是和平里的弧形饭店
- G% j, y; I* ~从波涛上有人的确看到李丫向灾难轻轻闭上眼睛
这里是春秋友好医院的急诊室
雪白的墙壁上贴满樱花的微笑
) A: ~* H3 ^! |- i" `3 ?7 R6 o) ~耐心、持续、向流血不止的人追问：钱钱钱钱
待手续齐全、公章盖满，垂危者才被推进手术室
! \. h+ U, Y/ L3 ?8 A这里多美丽，美丽而茂盛的枝叶保护了潜逃的地痞
0 B" z& F" u! @; H  @
这里月亮弯弯，象那架老式电话机上摘下的话筒
) }9 s- l4 c& }4 ]从收割的小市场，有人从庄稼汉被提升为刽子手
6 R6 G2 R( J4 ~3 f; S0 s向谁求饶？当我摇着一船自己的血奔向那月亮中的冤魂
蔚蓝无边的波涛被白纱布一层层包扎
; f6 ?$ ~' ~7 e: O) X& N+ l" }7 t这里，谁的鲜血献给盗贼
) X$ ^9 w2 I; L  B( }谁把流干了血的躯体留给爱人
; g# \/ B' D9 V" O而我的血只流了三大碗，因此大海只被染红两英里
逃亡还来得及！可我不知道该怎样逃亡
* p+ P: w$ Y: {: G2 A- W
这里婴儿也懂得绝望，无数打碎的帆涌现在岸边
这里的舞蹈，把本质扭曲，一切都随风而动
4 R, s6 L* x) }% e- K2 F6 ?这里是云朵上的婚宴，也是蛋糕一样被切割的现实
如果谁恢复记忆，他一定看到无数旋转的瓷瓶飘过水面
这里有司汤达从未写出的长篇，有我十年来遗失的作品
$ R' F: i6 g: m" y2 T这里时间已经不够，时间竟允许我们说出“时间”
这里，我躺在清华园医院，身下是暗火，身上乌云密布
我昏迷着，我并不知道自己在昏迷
( [5 j+ \; I; Y; E1 a+ ^6 n
5 S  s9 R6 y/ b' Y4 _! S0 L这里，画家们画不出我月光下的忧伤
/ V2 S" z3 ~. I' y# \* S8 R这里，有头脑的人想不出我正在想她
她就是李丫的同学，尽管世上并没有李丫这个女孩
只有李丫的弯月举起了一个个错误而浅薄的历史
' R& [" }; T+ f. I2 Z2 S+ C月光下富人们大摆宴席，而它的邻居是饥饿的苏丹
" M( ]8 g$ @9 k月光下一个老人缓缓倒向绍兴农村的水牛脚下
* k% _0 X0 r. A1 H$ X& u月光下一个狡诈的教授正在嘲笑愤怒的诗人
诗人啊，今生，你怎能快乐？此地，你怎能超脱

头又一次破了，但我岂肯向罪恶低头
心又一次碎了，但我仍然要爱，完整而毫无保留
这里，即使畜生也在为爱情活着
这里，为提高幸福的质量，我依然忧伤似海
9 n4 b7 ~) [! v. I8 K8 \2 h# X我怎能过早宽恕，我怎能让他们带着杀机进入墓园
这里，为什么我爱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
为什么不是两个而是所有的人
: `% c* n0 x7 B! b0 m3 r0 ^这就是人们常说的“境界”，为什么当我开口却偏偏是“仇恨”

这里，花丛中有金钱豹，这里清泉中有响尾蛇
) f) P! c" z2 A, v$ F这里草原上上千个小天使恶向胆边生
这里大自然也学会了自私，千山万水都在招财进宝
9 [5 {) O  [" d& s$ g这里展翅的全是他们的蚊蝇
沉默太久了，但开口就是吐血
6 H3 z5 U4 f  x# f0 x2 R读书太腻了，但出门就是抛尸街头
故乡的少女垂直不动，而香樟树黑烟滚滚
/ W/ m. B. s/ a0 E5 _( v故乡的河水污浊不堪，而鱼群的白骨星空般闪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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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乡、故乡、这里是第二故乡
这里黑暗象母亲孕育我们冒险的讲坛
: n4 r# T% N' j# [+ F1 [& `在这里他只流了两小时血，只瞎了三只眼睛
! d- t$ f+ X7 u1 `! y4 Z: |这里，诗人伤害过他最心爱的人
6 o7 I' g2 h/ g( T0 G+ s: X! ^2 T这里，诗人保护过最不值得保护的人
) Y$ o3 s/ @& c6 F* l他在屈辱中生活，在最荒凉的云朵上沉思
有时候他流泪了，这时候他仍然在流泪
( O3 U+ e; f. v- ]因为他看到的森林是无根的森林

3． 我为爱情而来
3 ~  p7 d% b; I( l+ `
3 G- S1 v1 ~% f我有责任把月光下平静的海面当作自己的表情
. V4 T5 @' |' o. P! I3 t! t但我想起角斗士的痛苦，波涛才开始翻涌
6 F/ E4 @5 F  r9 Y我感谢地心引力，它让我记住人类而忘了天堂
我不想回去，回去就是做帝王，就是三千五千的宫女
) n- M% S3 D6 |& P) W2 I" \我为爱情而来，我要爱得深，在人间只爱一个
9 O4 t& C: b+ D6 @& M2 Q" ?川谨已经远去，李丫已经转身，小瑜也音信全无
就是这一个，只是这一个，三个只是表象
5 l1 Q9 p3 ^9 R, \8 c* n我有责任把表象一一揭穿，把一切归于一
& t. T4 l$ a7 z, E
我有责任把苏门答腊的萤火虫撒遍月光下的海面
但我坐在波涛上等待那帆一样的来信
我看得眼疼，看到岸上人类的环境略显脏乱
愿上苍把我变成扫帚，愿我的爱人不是垃圾
* N" T$ g" s5 D  Y我为爱情而来，而爱情为金钱而去
川谨、李丫、小瑜，我不知道我在说哪一个
4 m( k$ r+ y! H; P& ?唉，不再说了，就让法国大革命的导师卢梭来说吧
“靠着外出赴宴”，他说，“我才摆脱在家饿死的危险”
/ i& q0 c: W9 a, P" q
: A; x9 A# `3 J" s) q% n0 L那么为什么还要歌唱？为永远无望的爱情
作为疯人院院长，你必须把手伸向天空
但不要把星星摘给我，今生我只缺少黑暗
只缺少错上加错，今生只恨我不是恶魔
因此梦想只是梦想，但梦想必须变成现实
至少要命令自己家族的女孩，谁再不读诗就打死谁
这一切交给你来做；我已经不行了
现在紫色的海藻从舞蹈学院的大门奔涌而来

1 B' Z, [, k% H5 S3 a$ B4 W$ W" M再也看不见，现在我只不过是一艘沉船的船长
9 x5 S/ ]. \6 m" `2 U. s分开藻类，我看到被路易十四瞪了一眼就死的拉辛
* U$ S+ k2 k, l他在我们海底宣告：从未真正活过的人也不会真正死去
多可怕，现在我需要一颗星星，现在你也不行了
& Z# {3 U& w' K6 U5 d* n% w现在只有你在歌唱，为什么你的爱情更无望
5 M0 i/ b1 ~- K( |' v3 |不！你说再等等，你说爱情就是一黑到底
羊皮书上写得清清楚楚，星光闪闪，象骗来的金银
; I+ \% u0 l& d% L' B1 U你已经不行了，你要爬上岸，请病人作导师

+ _  l; O" k% P" j3 v4 K8 w% V. n我不可能拯救世界，你显然找错了人
我只拯救过上帝。此事不值一提
现在重要的是人间的生活：恋爱、建筑、寻找粮食
那么什么样的恋爱紧紧连结着从未见过的人
, v) L+ }5 x7 y- Z; U什么样的建筑越是倾斜就越是稳固
什么样的粮食能快快撑死我们心中的魔鬼
# v' X8 `$ g$ e" Q1 Z) B$ Z啊我们的名字在变黑，我的仇恨深不可测
啊什么样的我才能重新做人

1995年7 月，我受了伤，住在清华医院
现在夜深了，产房传来新生儿的啼哭
/ |! p. m1 J$ S4 E我想起了川谨，象当年但丁想起非得力采
从最高处、从最底处，谁引导我重返现实
一颗懂得祈祷的心，给我以永恒的教诲
我曾经轻视神灵却从不敢亵渎危难中的爱情
, Q# d; k# h0 S1 _象狗改不了吃屎，我最大的毛病就是爱情至上
: R) h/ L# x, Z( l+ \3 b" `' _: i因此归宿就是非得力采，我为无望的爱情写作直到天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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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F" H6 Q9 V4 {  K* w为无望的爱情在炉火旁打盹，在天明时缓缓躺下
; \$ o8 U4 c0 x" w我有责任受伤，忍住痛，“把诅咒变成葡萄园”
, G6 d( V4 T7 r5 D我有责任象叶芝追求毛特岗一样追求你
' ?9 ]- W0 q& f$ P0 Y0 r/ P# q我有责任逃离人群，顶住那巨大的成功
7 N: R- q/ H- y2 t& V1 _2 ~5 a, U我爱你，我受了伤，住在荷叶飘摇的清华医院
流氓只能伤害我的肉体，我的这颗心，永远只等着你的那一刀

只等着你，当我成为这个时代的落伍者
死抱着“心心相印，白头偕老”的山盟海誓
$ y' F: ]1 k- R  E1 g我有责任象李白那样狂傲，象莎士比亚那样自恋
我有责任在月光下把一辆坦克打成上千把锄头
我有责任变成用铅垂线和水平仪都难以丈量的风暴
2 w. L! i% \3 }; t; c  h1 D% \等待是卓有成效的，我终于忘了自己的名字
现在我只记住：海上有众生磅礴的灵魂
那灵魂不是海上日出，而是当那一封信帆一样飘来的时候

4. 我已经跑得太远

我们一起摘过绍兴的青桑椹、成都的紫桑椹
我们的唇在天亮时变黑了，在回忆中却是玫瑰色的
# c2 }* P8 X4 v6 f* K3 f  \我们曾经象别人一样痛苦、象自己一样幸福
一切都远去了，找不回旧时光中的你就诞生不了真正的艺术
而仅仅向奥思维辛的罪恶告别也还不是诗歌
旧时光中我们在清华园歌唱，星空下吃尽一整箱冰糕
我们阅读的行旅到过波斯舰队被消灭的地方
1 X9 ]& g3 ^( W1 Q, y. ]千年前的海浪在我右脸的疤痕上浮雕般竖立起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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啊川谨，如今为什么万物都背弃了你的形象和我在一起
往昔你曾经在香山的每一片树叶中呼吸
/ F; ?. I; D$ V几年了，天堂在纷纷飘落，而我在月光下，象采石场上那个被诬陷的人
啊我们总是和不安的月光在一起，俩个黑衣人会在刀锋上向我们微笑
+ h' q2 k( v7 L1 p9 k谁能确保下一刻发生什么？我们只能答应千年之后的归程
我不会去圣赫勒拿岛？那是抱病之岛、被弃之岛
清华园已经足够，在我的诗歌中清华园早已是汪洋大海
! a8 w, F8 M! ?: w. S% D, n尽管内心已无旋律，我的钢琴在月光下象一艘偷渡的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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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定有什么是你不肯告诉汉语中的启明星的
如果你仅仅只是个名字，你的名字上怎么能千帆相竞
川谨，我已跑得太远，从清华园到清华园，回家变成了回病房
啊荷叶飘摇的清华医院，我在蔚蓝的海底沉思冥想
蔚蓝？我是否真的到过海底？真的见到过鱼眼中的水
! x0 d, X4 F& B9 `9 P为什么我看到你的长发从蔚蓝的天空纷纷飘落
, e& A2 I9 t5 @啊有血有肉的必将失败，无情无义的必将长存
美色中必有暴力，心灵中必有墓碑
2 _, [: @" F" q0 B' y
/ _& L( ~' u7 W% a1 e, v0 p如今绍兴人天天吃药，血送来送去，多么随意
! e' o6 j( z4 ~海滨公路上，眼睛象荔枝一路掉个不停
川谨，再也看不见，只要那跑到哈佛的校花
把一小碗汤药打翻，这清华园顷刻就是悲剧的汪洋大海
作为沉船的船长，我拿什么赔偿水手们的家长
3 C" \7 B: \* p6 [' m6 M% t身上已没有完好无损的东西，血脉中的公司全一一倒闭
) y$ H3 q% b2 ~* N7 n6 ~  o而献诗在如今几乎是侮辱性行为，家长们不会接受
他们知道死亡是值钱的，向生者漫天要价，趁着死者正在死
2 I# j! s! Q# E; ~1 b& T+ z( ?3 O1 l
- r, R6 {' L0 |2 g; s永远走不出海水，因为每个人都是一个漩涡
在矛盾、晕眩、明明暗暗中打转
! m; N3 {; H1 C+ W误解我的人，如今已足够多、足够多
我大量的读者群在千年前的蔚蓝色之中
他们的名字一律称之为“诶斯库罗司”
如今我的翅膀已长硬，天空却禁止了飞行
如今我在CD室前白睡莲上，从颅内的阴影中翻出川谨的旧信
8 j0 @  y5 z3 S5 S0 a- b' e月光翻涌，我在她的名字上堆起绵延不绝的白盐
. v8 {7 a1 E7 B4 d0 j
' x/ a9 D' s" B% \" D. Q5 q月光下，为什么你没有拴住那远征的船
# K: H3 a' ~* P2 Y尽管你的长辫曾经是缆绳，你的眼神为什么在白云中飘散
9 I8 \2 I: Y6 e7 f而我的心象一笔债务催得太紧，小亚细亚太远
7 B9 z$ I" g$ t/ g- i3 a7 y  @7 b4 ^我必须出发了，趁着俄狄浦斯的“神”刚刚从人肉中长出
# w* D& E4 R6 I9 E/ M" L5 B) ~7 K为什么你也在月光下的海滩奔跑？你究竟在追求什么
9 N5 I- c/ f* r; A在绍兴人消失之前，你还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
我们已经读过书，我们不可能不写到希腊
最值得写的是绍兴与成都，可我已经跑得太远
$ m8 ~+ {! u/ r3 ?) ?% b8 i
* q9 N1 E8 D" w! `# ^从清华园到清华园，直觉的大海涌现
多少次拿起笔来，多少首诗都已经错过
' d( Z& \: f# p  C3 w波涛象废报纸在西风中一页页翻过去
2 z) H2 R; M' Z: q$ I  e半轮月亮，象某个红脸膛的共青团员还在青藏高原上活动
" V8 u3 M' q# o8 J5 P6 g: h& {: |大地是不会再有脚印了，大地是记忆
大地正在沉沦，细节几乎全部漏光
我忘了坡上的青草怎样贴着西风的腰肢颤栗
到处都有颤栗的东西，只有精确的浪漫性在天空闪烁不已

* x- W& `5 v5 L4 C1 s& A难道我真的到过天堂？难道我竟敢背弃底层的生活
今生今世，到处都是海，因此没有什么东西不会沉下来
川谨啊川谨，没有哪个人能浮在海面爱你，泡沫永远只爱它自己
+ X2 {$ X! U$ b% I泡沫永远不懂沉默，因此没有哪个泡沫曾经是歌手
  A3 M! h7 ?7 [( D泡沫永远只会不断地破碎，又有什么不曾破碎
但为什么飞鱼和鸥鸟的破碎使我身上的漂流瓶也同时破碎
( L$ r+ k7 V5 D  j; W噢忘了，当年我在漂流瓶里塞进了什么样的心愿
1 v/ i' E; `; m; s如果写下的是“拯救”，那么把岸与岸缝在一起的线从哪里去找

5．记忆的刀叉

小瑜，我回来了，幽暗的小平房
, Q/ ?! s+ b8 a我摸到川谨洗过的窗帘，李丫坐过的沙发
4 m9 _8 c: \+ j) j( m“激情就是信仰”，我摸到幽兰半岛的恐惧与颤栗
! |6 r3 }  a% o6 |3 {摸到季节微弱的心跳，这爱情的开关
: H' g7 d/ k% z& k, [" B' ]全部打开也依然幽暗。小瑜，我回来了，我回来了
我记得那玫瑰开刀的痛，火焰包扎的痛
而今天是给云朵拆线，是回到小平房，是床上长满蘑菇
是落满尘埃的海面又一次擦起辛酸的波涛
; M9 u, \+ \0 R) J' B
4 U) V' [2 I) P2 J$ }! ^+ c# l是帆，是记忆的刀叉白晃晃地摆上餐桌
0 M  w- x* X8 K/ s. X坐在李丫坐过的沙发，想起那个“靠死亡为生”的人
1 }$ [1 M6 q" l3 g4 J1 p想起91年两个人跳到月桂树上，92年，93年，更早的一年
更晚的两年，她的眼神曾经代替宗教，她的腰肢就是圣殿
$ V; o, @/ g# i; P. u如今川谨已经远去，李丫已经转身，而你的潮声正响
我的心象一堆脏衣服，谁敢来一浪一浪地吹打
' C& h* R6 G: a“靠死亡为生”的人已经远去，而世上并没有李丫这个女孩
那么你为什么不可以扑向我，你决不会象我一样扑空
) W$ J% [$ Q: W; t; W8 P( J
坐在李丫坐过的沙发，窗外是那个姓“俞”的人满世界跑
小瑜，我要问一问川谨，谁是那个用“有限”拯救过无限的人
谁看到过那大于一切的一是从哪里插入爱情
谁的死因来自完美无缺，谁的生机出于罪恶滔天
从哪里，那个把你骗大的人，从哪一座礁石上
从哪一块水晶，从哪一片紧紧缠绕的星光中拆散了我们
& C- C2 n$ p  ]+ g' P0 ?究竟在哪里？在哪个关口脱轨，在哪一节车厢倾覆
& M, e) G! I2 Q在哪一个省城新建的柏油路面上被碾得粉碎
# x5 L$ t! C; z$ H$ m+ p
坐在川谨坐过的沙发，窗外是别人的窗一扇又一扇在熄灭
那个发誓要站到我头顶俯视全城的少女如今哪里去了
4 r* k4 j- F6 N& I2 d1 L! m4 Z小瑜，我要问一问李丫，一条闪电能串起多少葡萄
2 \# q- [; k* C一支泉水该得到什么样的赞助？ 当泉水被扔进废纸篓
6 x% N/ d9 Z3 \$ C" ^0 _* E在青春的枯枝上，谁是那只最黑的乌鸦
当蜜蜂把蜜加进我的诗行，为什么高贵的天鹅
却被判入终生只能赞美乌鸦的荒唐命运
3 i% E% x* j3 Z  X5 t; i可是西西弗斯啊，为什么还把我当做石头一遍又一遍推向你
) k/ D" }2 j" }: X& B- Z% U
小瑜，我回来了，看到你的照片时我流泪了
. E3 g3 r" R) @) m6 G: i窗外红枣啪啪落地，这是上苍在给土地抛掷药丸
我不得不承认，输了，没戏了，剩下的日子是庆贺自己
* k2 o( ^# ]- w* c  K6 [因为爱是悲剧，而被爱是真正的悲剧，
3 m0 J4 K  Y' B5 G/ x2 k% q因为我的希望是对死者的希望
我的抒写是向着鬼魂的书写
因为你美貌的深海中白晃晃的肋骨象记忆的刀叉
# c- [' R" s2 |8 h等着吧，生命的风筝，都要被大海一一收回

等着吧，等着从未燃烧过的人也变成灰烬
等着那躲在海水中避雨的人，他看到什么，就失去什么
' H8 s) j7 D  T' b. Y; j这咒语，你的外就是我的内，你的黑就是我的光
% M+ Q/ u! C6 C# {  s/ z这当下的野茱萸，这过时的夜莺，这正好合适的布谷鸟
等着那农夫扬起草帽在绿叶上趋赶绿色
- s2 J8 I& K) V5 H  a这咒语啊，当大地上最美的一朵花正需要被我看到
, m. K, S& C/ F4 r4 f; f# S% W这咒语啊，当学生们扬起书本在生命中趋赶意义
看那善于装潢的老头说，既然能假，为什么不可以更假
5 L! n" u% J$ @
等着这一切，承认那大于一切的一所挖下的陷阱
/ K: ^+ s# J1 Z仿佛红粉落地，少于一滴泪，多于一场雨
- n) O- c# K$ ^; D/ m" ]你的湿衣衫紧紧贴着清华园的两轮丰盈之月
我想象过自己是乌云，可体内的鲜血不答应
) J7 _! E8 _2 x鱼中的你，湿衣衫紧紧，啊丰盈之月，丰盈之月啊
该怎样解除饥渴？除非我就是你乳中的乳汁
# R4 n0 L' z. M0 s除非我的手掌就在你的网中，并且已被你紧紧抓住
谁又能真的抓住什么，除非是死神

除非是“靠死亡为生”的人，除非是1991年的川谨
以及那个并不存在的李丫，至于你，你又能抓住什么
今天我回来了，我怎么还能够回来，我的“家”早已离家出走
, v8 n2 D( [2 C, l千真万确，时间已在时间中淹没，空间已在空间中消失
如果还来得及，我真想去我们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喊一喊
2 _) s4 C4 u' ~$ e3 x如果不能直接喊你，就喊一喊“琦亚”、“炎娃”、“笛镝”
如果再也喊不出，我悲哀啊，从垂柳中再也看不到你的腰肢
7 O8 w9 h6 \* K% L$ ~1 d/ m$ ]你的双手也不再从迎春花丛中向我伸来